忙，是因为天气好。秋高气爽，桂子飘香，江南正是好时节。反正《中华史》最后一卷已经交稿，那就赶紧安排几场与朋友的聚会，新的老的都有。

朋友们都很高兴，尤其是老朋友。

但是说着说着，便不免感叹老了。

于是一朋友问：中天兄，你觉得老了有什么变化？

我脱口而出：胆子越来越小。

朋友笑道：你的胆子还小？

我答：小，越来越小。不敢走路，怕摔跤。

朋友问：摔过吗？

我说：四年前左腿骨折，打进三根钉子。

朋友问：取出来了吗？

我说：不用。

朋友问：过安检叫吗？

我说：不叫。

朋友问：走路疼吗？

我说：不疼。

朋友说：那你怕什么？

我说：就是怕嘛！所以说胆子越来越小。

众人都笑，又都说总得有好的变化。

我又说：胃口越来越好。

众人又笑，又都说这没道理。老年人消化系统衰退，怎么会胃口越来越好？

我道：胆子小的胃口都好。

一朋友问：这是什么道理？

我道：多吃可以壮胆。

众人大笑，边笑边摇头。

我又说：孟子云，七十无肉不饱，多吃肉是不会错的，也不要怕肥。

众人都说是，又一齐吃了梅菜扣肉。

吃罢，朋友问：还有吗？

我道：毛病越来越多。

老朋友笑道：以前就没毛病？

我答：有，在新疆不吃羊肉，在厦门不吃海鲜，在江南不吃大闸蟹。反正专门给别人作对，不领人家的情，现在更有资格倚老卖老。

老朋友摇头：倚老卖老也不对。

我道：不卖老，难道卖嫩？

众人又笑。

请客吃饭的朋友看着桌上的大闸蟹哭笑不得，问：那你想吃什么？

我答：面。汤要滚，面要细，多放黑胡椒。白胡椒就不行，汤不烫嘴也不行。

老朋友道：果然挑剔。

又一朋友道：胆子越来越小，胃口越来越好，毛病越来越多，该说什么越来越少了。

老朋友脱口而出：朋友越来越少。

众人沉默。

一朋友道：头发越来越少。

大家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苦笑。

我笑笑，道：叶子越来越少。

朋友定睛看着我：叶子？

我道：可不，秋天的树。

于是口占打油诗一首云：